吴山天风(晚潮|远处走来的吴山天风)

潮新闻客户端 斯培华

漫步鼓楼脚下熙来攘往的市井街巷,闻着杭州老底子的烟火气,沿溯南宋先民的足迹,沐浴初夏柔软的晨风,追寻那吴山千年的风华。

从十五奎巷的里弄拾级而上,苔痕的青石板路旁,古木森森 ,鸟儿浅唱,虫儿低吟,琪花瑶草遍野。

伍公山广场,茶摊、石凳随处可见,老杭州们三五成群,或喝茶聊天,打牌纳凉;或平旷处挥拳舞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附近的居民喜爱在吴山上休闲、晨练、遛鸟、谈古论今,夹带着欢声笑语的空气里,都飘着浓浓的吴语侬腔的家长里短。

杭州作为一座历史文化名城,吴山曾经是热闹非凡的游览胜地,山上香市,山下集市,到杭州进香、观潮、游览、办事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云集吴山。可如今,由于周边山脚下有太多的旅游景点,对自然和人文景观丰富的吴山,外地游客却容易将目光掠过。

春秋战国时期为吴国南界而得名的吴山,为天目山余脉,由紫阳山、城隍山、伍公山、云居山等十几个小山头相连而成。山高不超百米,山脊平坦,绵亘数里。山体如一只梭镖,东、南、北面俯临街市,西接万松岭,是杭州唯一楔入巿区的城中之山。浩瀚的钱塘江奔腾于山之南,云气岚光的西湖辉映于山之北。

吴山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当西湖还是一个浅海湾与钱塘江相通时,吴山和宝石山是怀抱这个海湾的两个岬角,南北对峙,随波浮沉。日月星辰,沧海桑田,陆地抬升,海湾变成了泻湖。先民们就陆续迁居,来到这里生息繁衍,形成了城市,又经历代的变迁,有了如今的杭州城。

从时间深处走来的吴山,伴随着杭州城市的兴衰和演变,积淀了丰厚的历史底蕴,文化遗存俯拾皆是。作为杭州的第一山,老杭州们常说:读懂了吴山,也就是读懂了杭州。

南宋都城的繁华,透过老街窄巷、禅院寺庙、摩岩石刻,仍依稀可见。河坊街上,市列罗绮,户盈珠玑,人声鼎沸;南宋御街,朱门绮户,茶楼酒肆林立;红墙黛瓦的庙宇禅寺参差于古木香樟下,吴山大观仍在,吴山文脉犹存,米芾的题书“第一山”依旧在峰岩,凝聚了过往的云烟,而今愈显墨老飘香。

大型花岗岩浮雕《吴山风情图》前,展现力与美的四根擎天柱傲然屹立。照壁上,茶馆食肆、风味小吃,古色古香的店家;琴棋书画、说书弹唱的各类艺人;佛道神仙、测字算卦的芸芸众生相……刻画得栩栩如生。透过这气势恢宏的浮雕,仿佛时光倒流千年,依旧可遥想南宋时期,杭城第一庙会的热闹喧哗。

吴山曾经寺观林立,自古有“七十二庙”而著称,香火旺盛,茶馆兴隆。对于现在的杭州人来说,来吴山逛庙会,登城隍阁,仍是过年时不可缺少的传统。

吴山之巅的城隍阁和周新祠,是城隍庙遗址上所建。旁边的几株合抱大樟树,是当年的遗物,屹立千百年,阅尽了世事沧桑。

周新祠坐落在城隍阁右侧,香火依旧缭绕。明代清官周新,决疑案、平冤狱,明察秋毫。后因遭诬陷,含冤被杀。然激起公愤,为平息民情,明成祖追封其为杭州城隍之神,于是吴山城隍庙供奉周新,一供数百年。民间还流传着不少周新羽化成神,“青天不灭”,治贪除恶,保境安民的传说。

炫煌富丽的城隍阁,为七层仿古楼阁,是杭州的标志性建筑。登上飞檐翘角,像凤凰展翅翱翔,又如仙山琼阁倚天耸立的阁楼,凌风沐发,凭栏远眺,三面云山一面城的西湖,波光潋滟,画舫如织。夜幕降临,山脚下杭城万家灯火闪烁,与天上的皓月繁星交相辉映………绘八百里湖山,挑十万家烟火,尽归此处楼台。

酥油饼是吴山的一大特色,久享盛名。相传,当年吴山有一夫妻店,专门制作出售油炸酥饼,供游人香客品尝。一日苏东坡,身披蓑衣,脚登芒履,栉风沐雨来游吴山。

见色泽金黄,层酥叠起的油饼,顿觉饥肠辘辘,在点点野花草前,解下腰间葫芦,以饼下酒。香甜酥脆、油而不腻的油饼,接连吃了几只后,诗兴大发:“野饮花前百事无,腰间唯系一葫芦。已倾潘子错著水,更觅店家为甚酥?”

吟罢便问店家:“如此好的酥饼,有何美名”?店家曰:“山野小吃,要什么美名啊”!苏东坡瞧着一层层,一丝丝的油饼,像自己身上披的蓑衣,便道:“好个山野小吃,既不需雅名,就叫它‘蓑衣饼’吧”!跟隨苏东坡的仆从听了,忙对店家說:“恭喜,恭喜,太守给这饼取名‘蓑衣饼’啦!”

店家一听,才知为饼起名的客人是杭州太守苏东坡,喜出望外,连声道谢。从此,吴山蓑衣饼声名远扬。“蓑衣饼”与“酥油饼”谐音相近,后来,杭州人就叫为“酥油饼”了。

吴山,这座杭州人心中最亲切的山,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人童年的印象,同样也留下了我儿时难以抹去的记忆。我年幼时,父亲常会带我们兄妹来杭州游玩,下榻在离河坊街不远的一幢四合院里。

四合院的主人姓徐,早年从日本留学归来,学识渊博,是父亲在杭州勤工俭学时的先生。师生俩情同父子,我们也管叫他为爷爷。

后来父亲为拓展实业离开了杭州,事业有声有色。但他对西湖的山山水水,有着深深的眷恋。在时代错位的十年中,资本家和反动学术权威的他,虽常被关进牛棚,常挨批斗,受尽折磨,但他只要有自由的日子,还会悄悄地带我们爬上绿皮火车,到杭州游山玩水,让我们开阔眼界,调节心境。

因住宿在吴山脚下,又能在这座杭州人俗称为城隍山的山上尽揽江、山、湖、城之胜,所以吴山成了我们那时爬得最多的山。

兄妹们漫步林木葱郁的山间小道,仰视嶙峋怪石上的一幅幅石刻,努力想从先人苍劲有力的手迹中认出几个字来;或坐在香樟树下,听儒雅随和的父亲讲南宋皇城根儿的故事;渴了喝上一碗吴山的大碗茶,饿了买上几只酥油饼,香甜的美味仿佛还在舌尖上跳跃。

想不到几十年后,我们兄妹们又定居在西湖之畔。因而,常喜欢来吴山天风,寻觅昔日的踪迹,回味儿时的欢乐,感受这缱绻不散的无边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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