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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1月22日9时左右,锦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两次接到凌海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李玉林的电话报告。
90年代的报警台
第一个电话报告说:“在我市锦义公路富有屯路段路基东侧排水沟内发现一具没有四肢和头部的女性尸体躯干。”
第二个电话报告说:“在我市翠岩乡锦朝公路 北侧土坡处发现一具完整的女尸。”
接报后,锦州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朱良、刑警支队支队长高宏建,副支队长赵建英即刻率领侦查、技术人员以及法医分头赶赴两个案发现场。会同早已等候的凌海市公安局李玉林副局长,刑警大队王金山大队长等凌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侦查、技术人员立即开展现场勘查工作。
第一个现场位于锦州至义县的锦义公路富有屯路段东侧的排水沟内,一具没有头部、四肢被砍掉的裸体女性躯干呈南北方向仰卧在排水沟里,尸体东南10米的草地上和公路边上发现有污染的血迹。
第二个现场位于锦州至朝阳的锦朝公路翠岩乡宝泉沟村路段北侧的堤坡上,一具只穿着贴身内衣裤的女尸头朝东脚朝西的仰躺在堤坡上,其面目青紫,纹着眉毛、留着长指甲、年龄约为25岁左右,颈部有明显的扼掐痕迹,死亡时间大约在1月19日至1月20日之间。
为了找到第一具女尸的其余部分,侦查员们在第一个现场周围数公里的范围过筛子一般的筛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结果在11时左右,有群众报告说:在锦州至凌海公路百股桥东南侧的排水沟内发现了一只人造革的帆布兜子,在兜子内发现一颗用一件白色羊毛衫包裹的女性头颅,周围还散落着人的上臂、大腿、小腿等被砍断的肢体。侦查员们将这些残肢收集起来,和在富有屯发现的女子躯干进行对接,结果刚好凑成一具完整的女尸。
经解剖,两具女尸胃内的食物一致,死亡时间一致,可以判定是同时遇害,具备并案的条件。
经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的结果,警方经过分析得出如下的一致判断:
1、作案手段上看,这两名女子应是同一名或同一伙犯罪分子所为。
2、两名死者的打扮和衣着上看,可能是陪舞女或者卖淫女,且两名女子和犯罪分子有比较密切的关系。
3、从犯罪分子抛尸的地点和方位看,犯罪分子应该是锦州市人,或者是常住在锦州的外地人。
4、犯罪分子具有杀人分尸的条件和场所,极大可能独居一处,并有运尸用的交通工具。
据此,锦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和凌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着手侦办此案。
1月23日,专案组向锦州市内各基层派出所通报了1.22特大杀人碎尸案的基本情况,同时组织群众对死者面部的照片进行辨认,同时印发了万余份协查通报并通过电视、广播、报纸等新闻媒介来查寻尸源。同时兵分几路,着便衣对全市范围内的上千家大小歌舞厅、夜总会、宾馆、旅店、美容院、美发厅、洗头房以及商场、摊点和医院等场所进行走访。同时向邻近的三十个县市印发协查通报请求协助调查。然而折腾了半个多月,却一无所获。
……
2月11日11时左右,凌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侦查员杨振波拿着死者的照片在凌海市余积镇的舞厅组织舞女和服务员们进行辨认。服务员李楠在看了半天照片后突然说:“这好像是鞍山来的吴琼和王娜,她俩曾在这里当过陪舞小姐。”
90年代的舞女
杨振波顿时大喜过望,要是这个消息属实的话,他可是大功一件。于是他立即跑到余积镇派出所,向正在该所坐镇的李玉林副局长报告这一重要线索。然而当李玉林副局长在杨振波的带领下返回余积镇舞厅时,却发现那个叫李楠的服务员已经不知去向。经询问其他服务员才得知——这个李楠也是从鞍山来的陪舞小姐,她担心向警方反映了吴琼和王娜的事情如果属实的话,自己肯定也要被警方传唤,到时候万一自己干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灰色事情”被挖出来,自己也要吃官司,至少要被拘留审查三个月。所以当杨振波兴冲冲地离开舞厅去派出所报告时,她就离开舞厅,直接赶往凌海站乘火车逃回鞍山。
凌海站站牌
李玉林并不因为李楠的逃跑的灰心丧气,因为既然吴琼和王娜在余积镇舞厅当过陪舞小姐,那么这个舞厅里认识这两位的绝对不只有李楠这一个人,于是他立即打电话回专案组申请支援。专案组当机立断,立即从三方面同时开展工作:
首先,由凌海市公安局侦查科李火副科长和刑警大队李慎武副大队长带着四名侦查员赶往鞍山,务必找到李楠,弄清吴琼和王娜的详实地址和亲属关系。
其次,召集余积镇舞厅的全体人员,向他们讲清政策,申明利害,再次组织他们对死者的照片进行辨认。
其三,由凌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王金山大队长率人调查吴琼和王娜在凌海市的社会关系。
2月11日,舞厅的经理刁某反映:两个死者中一个很像是吴琼,另一个是谁他有点吃不准。于是,警方将刁某带到锦州殡仪馆来辨认尸体。刁某在仔细辨认后,确信碎尸就是吴琼,而那具完整的尸体就是王娜。这两个人都是从鞍山来凌海的陪舞小姐,但这两人已经在1994年11月20日离开余积镇,去向不明。
2月11日晚,李火、李慎武带着四名侦查员赶到鞍山,在鞍山市公安局的大力协助下于2月12日找到了李楠在鞍山的住所并找到了李楠本人。已经跑了一次的李楠不敢再跑第二次,也不敢再有所隐瞒,说了实话。
原来,吴琼真名付秀婷,时年36岁,家住鞍山市铁东区电讯南委31组48号;王娜真名王洁云,时年27岁,家住鞍山市立山区朝阳四街11-59号。李火和李慎武立即兵分两路分别前往付秀婷和王洁云的家查访,经二人的家属提供,两人之前一直在兴城(就是袁崇焕曾经让努尔哈赤跌了一个大跟头的宁远)打工,春节期间也没有回来,家属还向李火和李慎武提供了付秀婷和王洁云的兴城市的电话号码。
2月12日,由朱良副局长、高宏建支队长和赵建英副支队长亲自率领十八名侦查员赶往兴城,在兴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协助下查实这两个电话号码分别是兴城市鲲鹏舞厅和蓝宝石舞厅的电话。
90年代的舞厅
随即,朱良和高宏建等人立即连夜进驻两个舞厅进行调查,用一夜时间基本摸清了付秀婷和王洁云到兴城后的活动情况:
1994年12月3日,付秀婷和王洁云和另外三名年轻女子一同来到鲲鹏舞厅当陪舞小姐,在此期间,鲲鹏舞厅的老板发现王洁云有偷偷注射杜冷丁的情况,曾当面警告过她。谁知道王洁云对于经理的劝告置若罔闻,反而有一次在陪舞的时候因为毒瘾发作产生幻觉挥刀自残,幸亏周围人反应快,及时将王洁云控制住,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却给其他舞客造成恐慌。经理担心王洁云惹事,要求她马上滚蛋。王洁云于12月8日离开兴城返回鞍山。
扎杜冷丁
可是12月30日,王洁云又在鞍山打电话给鲲鹏舞厅的经理,声称自己已经戒毒,要求回到舞厅。鲲鹏舞厅经理看王洁云颜值较高,不少舞客也挺喜欢她,于是就同意了。1995年1月2日,王洁云再次回到鲲鹏舞厅“上班”,结果在1月5日又让经理看到她在偷扎杜冷丁,于是经理再度要求王洁云离开舞厅,付秀婷求情未果,也被一并赶出了舞厅。
1月9日,王洁云和付秀婷经人介绍到兴城的蓝宝石舞厅当陪舞女。只不过付秀婷因为人长得比较壮实,但颜值一般,很少有舞客点她,因此在1月18日自行从舞厅离职。而王洁云比较受舞客欢迎,“点单”不断。据了解,最后一次有人看到王洁云和付秀婷的是蓝宝石舞厅的勤杂工王延安和厨师李树林。
王延安介绍:“1月20日8时30分左右,我正在楼梯打扫卫生,忽然来了一个40多岁、个子不高,穿着灰色风衣,像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向我打听‘王娜’在哪,我给他指了‘王娜’的房间,他上楼后和‘王娜’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两个一同下了楼。五六分钟后,我看见‘王娜’急匆匆的跑上楼,跟我说:‘吴琼出事了,我得赶紧走’。说罢,她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匆匆跑下了楼。”
李树林介绍:“1月20日8时30分左右,我正在洗脸间刷牙,抬头就看见‘吴琼’和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在马路对面说话,不一会儿,‘王娜’拎着一只兜子出来,两人就钻进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走了。”此外,李树林还介绍说:在舞女的“行话”里面,所谓的“出事”一般就是指被警察给拘留。
红色夏利出租车模型
据此,朱良副局长、高宏建支队长重新调整警力,一路到兴城市的各派出所、巡警队调查1月20日是否处罚过一个叫“吴琼”的舞女;另一路查找红色“夏利”出租车并寻访穿灰色风衣的男人。
2月14日10时,专案组在兴城火车站寻找到了1月20日载走王洁云、付秀婷和那个穿灰色风衣男人的红色“夏利”出租车。根据出租车司机的回忆:“我这辆车当时是包给一工程队的武队长专用。1月20日8点左右,我把车停在蓝宝石路南的建行门前,这时一个高个子女人前来要搭车去(兴城)火车站,接着又见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和另一个小个子女人过来,两个女人一同钻进车里,叫我开车。”
夏利出租车司机
“我将车开到火车站后,这两个女人因为没赶上去葫芦岛的火车,又乘坐我得车回到建行门前。小个女人提出让我开车将她们送到葫芦岛。但武队长不同意,说他要用车上疗养院办点事。于是我就开车把他们送去疗养院,到了疗养院,小个子女人借了武队长的‘大哥大’下了车,在车外打了两个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拨打大哥大的女人
“10时40分左右,武队长在疗养院办完事,我载着他们回到建行,到建行的时候大约11点左右,我们四个全部下了车,我跟着武队长进了马路对面的饭店吃饭,隔着饭店窗玻璃我还看见那两个女人还在马路对面转悠。不一会儿,又见有一个穿红色皮夹克、梳着小平头的青年男子,背对着饭店和两个女人说话,等我们吃完饭出来时,两个女人都已经不见了,此后再也没看见过她们。”
另一路前往兴城的人马没有查到“吴琼”即付秀婷被处罚的记录。
专案组根据出租车司机反映的情况,认为有三点新的发现:
1、王洁云和付秀婷于1月20日11时还在兴城滞留;
2、王洁云和付秀婷急着要离开兴城去葫芦岛,说明她们在葫芦岛还有关系人;
3、穿红色皮夹克的人可能就是王洁云打“大哥大”要找的人。
……
2月16日上午,赵建英副支队长带着几名侦查员到了葫芦岛市,在葫芦岛市公安局的协助下在当天下午就调查出了付秀婷在1月18日和1月19日分别在志达宾馆和解放军驻葫芦岛某部招待所进行卖淫活动而被公安机关处罚。还查明付秀婷和兴城市某单位的邓某某有过男女肉体关系;王洁云和兴城某部的刘某某关系密切。
专案组随即传讯了邓某某和刘某某,结果意外的查实邓某某就是那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而刘某某就是那个穿红色皮夹克的男人。
根据邓某某交代:“我的确和‘吴琼’发生过性关系,事后给了‘吴琼’300元。1月20日8点,我刚刚上班就接到‘吴琼’的电话,说有事情要商量,她人就在我单位楼下。我下楼后,‘吴琼’神色紧张地跟我说:‘我被公安局抓住了,要罚我,你赶紧给我张罗点钱。’我回到办公室,拿了500元钱下楼交给‘吴琼’,并和她一起到了蓝宝石舞厅,把‘王娜’叫了出来。‘吴琼’对‘王娜’讲:‘我出事了,没办法把你也供了出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王娜’一听大惊失色,赶紧回去收拾了写东西,两人坐上一辆红色出租车走了,以后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至于那个刘某某明显还抱有侥幸心理,一开始屡次说谎欺骗侦查员,在屡次核实被证实撒谎后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大记忆恢复术”,这才不得不说了实话:“1月20日10点的时候,‘王娜’打电话给我,让我想办法弄辆车,马上将她和‘吴琼’送到锦州。我放下电话,将开出租车的连襟叫出来,塞给他150元钱,让他开车把两个女人送去锦州。”
刘某某的连襟也证实:“1月20日11点组偶,我拉着两个女人去锦州,车开到葫芦岛劳动大厦附近时,那个小个子女人下车到路边的一个电话亭打电话,等她回到车里后我一直开车把她俩送到锦州火车站前,她们下车的时候是13时左右,随后我开车返回兴城。”
90年代的路边公用电话
锦州站站房
至此,兴城和葫芦岛的几个重点嫌疑人被逐一否定,从调查情况看,王洁云和付秀婷1月20日午后到锦州后才失踪的,说明凶手就在锦州市内。
2月17日13时左右,专案组获得一条新的线索:锦州市内有个绰号“小新”出租车司机和王洁云关系密切,曾多次点了她的单。侦查员李大为通过自己的关系,查到王洁云曾在1月20日上午给这个“小新”打过传呼。
15时左右,专案组查实:“小新”的真名叫许欣,曾经开过出租车,但去年年底就已经将出租车卖掉,有人看见1月20日中午他乘坐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去锦州站接了两个女人……
白色桑塔纳轿车
至此,专案组认定许欣有重大作案嫌疑。
当晚21时,专案组赶到位于古塔区阜康里许欣的家时,却发现里面只有许欣的舅舅在为其看家。于是侦查员又立即赶往许欣母亲的住处,结果也扑了个空。但却在许欣母亲家的电话机下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1月20日后许欣的活动情况。
侦查员问许欣的母亲:为什么要记录许欣的活动情况?许欣回答:“我儿子前几天说他有点麻烦事,所以我就把那几天他都干什么记录下来了。”
“许欣现在在什么地方?”
许母一开始三缄其口,结果在侦查员反复工(威)作(胁)下,许母最终说出许欣现在藏身在文政里的一所房子里。
……
2月17日5时左右,许欣从文政里的藏身点抓获并被带到锦州市公安刑警支队,经审讯,许欣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1994年6月,许欣在凌海市余积镇舞厅认识了王洁云,多次和她进行卖淫和嫖娼活动,曾经一次完事后就给王洁云1000元的嫖资。1995年1月20日上午,王洁云用“大哥大”给许欣打电话,告诉他:她们准备从兴城到锦州,然后转道回家过年,要求许欣给她准备点杜冷丁。
13时左右,许欣接到王洁云的传呼后租了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在锦州站接到王洁云和付秀婷,先拉她们到饭店吃饭,在吃饭时许欣打电话给岳母,并告诉妻子:他今晚不回家住,所以要妻子今晚住岳母家。饭后,许欣将王洁云和付秀婷带到阜康里的自家中。
今日的阜康里
刚进屋,王洁云就迫不及待地问许欣:“我要的杜冷丁准备好了吗?”
许欣表示:“不好弄啊,我再出去找找看。”
一个小时后,许欣回到阜康里,对王洁云说:“实在没找到熟人,等你从鞍山回来,我再想办法弄点。”
岂料此时已经犯了毒瘾的王洁云歇斯底里,对着许欣又吵又闹、又厮又打。许欣见王洁云如此泼妇,担心被邻居听见动静,于是就要撵王洁云出去。而此时毒瘾发作的王洁云已经陷入无法自控的疯癫状态,依旧对着许欣拳打脚踢。被王洁云整破防的许欣火冒三丈,给王洁云一顿老拳,然而王洁云依然厮打不止,最后许欣用双手紧紧掐住王洁云的脖子,几分钟后王洁云就软倒在床上,当场一命呜呼。
此时,许欣发现付秀婷正拎着兜子准备离开,于是立即将付秀婷拽进北屋,顺手将一根他老婆的发带绕在付秀婷的脖子上,将付秀婷活活勒死。当晚,许欣和两具女尸睡了一晚。
1月21日上午,许欣借了一辆桑塔纳轿车,然后买了一把杀猪刀,两瓶锌钠水。回家后见王洁云和付秀婷尸体的外衣剥掉,扔进脸盆,倒入锌钠水烧毁。当晚22时,许欣将王洁云的尸体拖进桑塔纳轿车的后备箱,开车运到凌海市翠岩乡锦朝公路北侧,抛尸在一个堤坡上然后返回家中准备运走付秀婷的尸体。但是付秀婷长得人高马大,再加上此时尸体已经“死沉死沉”的,许欣拖不动,只好将付秀婷的尸体从北屋拖进卫生间,扒光衣服,用杀猪刀分尸成八块,分别用麻丝袋子和提包包好,用轿车运到锦义公路和柴荆山锦州至凌海的公路分别抛尸。
根据许欣的供认,专案组对许欣在阜康里的家和许欣借的那辆白色桑塔纳轿车进行仔细勘查。结果在许欣家的卫生间的下水管道和坐便器下发现有喷溅状血点,在下水道转弯处掏出部分碎骨片和毛发;在白色桑塔纳轿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血迹。经技术检验,桑塔纳轿车后备箱的血迹血型和王洁云的血型一致;许欣家卫生间的血迹血型和付秀婷的血型一致,碎骨片和毛发经鉴定是付秀婷的。
至此,这起震惊辽西地区的特大杀人碎尸案历经25昼夜后告破,许欣最终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