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桥(老桥)

■张守岗

出县城往北去要经过一座桥,那是过护城河的唯一通道,它由大块的青石板建成,桥面宽有丈余,桥的北端与路面平,桥的南端比路面低,有一个向上的坡度,拉车行走还是要费些力气的。我的老家就在桥北河边几米远的地方,常有响亮的蛙声相伴。

这座古桥,我问过父辈们是何时修建的,他们也不知道,说是他们小时候就有。青石桥面被磨得光滑且凹凸不平,显示着它的古老及经过的沧桑岁月,显示出它承载过多少人的梦想生活,从我小时候它就记载着我踏过的脚步,希望有一天我能把它记下来,记在记忆里,记在书本中。

较小的河水穿过青石桥不大的方孔,潺潺悠悠环绕着村庄向东流去,桥头几颗大杨树像哨兵一样,守护着古桥。我和小伙伴们常在河边玩耍,水中嬉戏,触摸着古老的青石桥,每到夏天雨季来时,大雨连下几天,河水立马上涨,从西面流过来的雨水漂浮着树木杂物堵塞河道,造成青石桥孔出水不畅,翻涌着向桥面上涨,最终越过桥面。混浊的水带着树枝甚至还有绿皮西瓜一起向东流去,看着已变大变宽的护城河,听着轰隆隆的水声,看着在水中滚动的西瓜,谁也不敢去捞,小河瞬间变成了大河,把古桥埋在了水下。

此时人要过桥是有危险的,大人们赶忙拿来粗麻绳,趟过凹凸不平光滑的桥面,小心翼翼地走到桥南,把绳拴在伫立的杨树上,再回来把绳这头拴在桥北路边的电线杆上,这样使人能扶着粗绳心里添加几分踏实,安全趟过桥,这样的画面在我的记忆中只有这一次。

在干旱的季节里,河水断流,青石桥是干燥的,孤独的,像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架着膀子托举着苍生。

炽热的太阳把大地烤干,河底的泥巴被烤得像一块块鱼鳞一样翘着,我和小伙伴们捡起鱼鳞土块朝着河边的杨树瞄准用力甩出,比赛着看谁的枪法准能击中树,在皎洁的月光下,跟着我们的影子,听着蛐蛐轻盈的小曲,摸着刚爬上树等待蜕变的蝉,在青石桥下钻来钻去,藏在桥墩旁,树后边,手持链条抢,待人走过时“哈”的一声吓他一跳,直玩得在青石桥孔下睡着,直玩得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母亲叫回家。

有青石桥陪伴的童年时光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

时间到了1980年的时候,县里决定要拆掉老桥,并在原址上建一座大的石拱桥,以解除洪水的威胁,让人们安全生活,出行更方便。

说干就干,县里的技术员和工人及村民一起用铁钎撬、肩膀抬,原始作业,把老桥的青石条放到一旁,此时才看到青石的厚重,清理出桥基,在上游不远堆一土坝阻挡流水下来,拖拉机拉来土,推土机把土堆成小山似的压实、升高,逐渐堆成椭圆拱形,拱面上铺设壳子板,板上垒砌一层一层的石头,直到桥面向南北伸展开来,还是古老的建桥法。

月余,清除桥下的夯土,一个高大空旷的桥洞展现出来,一座崭新的石拱大桥建成了,它像一道彩虹连接南北,天堑变通途,平整的桥面,南端与路平,桥北端高出路面不少,成了一个缓缓的长坡,拉车进城,在此处要费些力气,出城省些力气,可出城的大多都是空车,桥面宽阔的可并排过两辆大卡车,比起青石老桥宽多了,高多了,人们再也不为出行担忧了,再也不为夏天的发大水担忧了,少年的我和小伙伴们走过这新大桥上学下学,发现并找到更多的乐趣。

记得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一天,北面的大路上,一头老牛头戴红花,慢悠悠地拉着一辆用高粱席卷成的牛车花轿,里面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袄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呵呵”看着这奇特的花轿,我和小伙伴们追着看着叫着喊着“花媳妇、花媳妇……”兴奋地手舞足蹈,赶车的老人给我们撒下了花生红枣,我们追着乐着吃着直到牛车花轿走过新桥,翻过了老环城路,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冬天到来,纷纷扬扬的大雪洒向大地,一夜之间房舍屋顶河道树木,以及石拱大桥全部披上了银装,寒冷的天气在冬日里聚集,在桥的北坡逐渐形成了一层冰冻,光滑的路面使行人或骑车者不小心跌倒。少年不怕疼,这里倒成了我们的乐园。

披着冰雪的战袍,穿着一双光底布鞋,在雪地里冰路上滑动,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再走上桥头,像勇士一样勇猛快速地向北滑去,比赛看谁冲出的距离最远最长。在这寒冷冬日里,我们玩得浑身发热头上冒汗、脸蛋儿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早已湿透的鞋把脚趾冻得红肿,一双双小手冻得像红萝卜一样,再次被母亲的担心叫回,围着炉火烤手暖脚。

现在想来,少年时阳气旺盛、火力强大,真的不怕冷。

这座新的石拱大桥又伴随着我上学生活了三十多年,直到2012年城市改造,这段路变成了美食广场,老桥再次被拆除了,变成了一个平平的水泥桥,隐藏在街道下再也看不到了。

昔日的辉煌,曾经的两座老桥在我心中,在我记忆中永远不会忘记。

来源:华商网-华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