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这当后娘的,往往不易讨好,唯有事事谨慎,才不至于被人诟病。所以说,后娘并不好当。
话说,元仁宗延祐年间,江浙地界住着一户人家,户主名姓郝,名字俗了点儿,叫千驴。
旧时人物
郝千驴是个军户出身,日子尚能过得去,先前娶妻马氏,育有一女一儿,女儿叫郝丑哥,儿子名叫郝马儿。
您瞧人家这名字取得多讲究,挺好的一个大姑娘,整天被人丑哥丑哥的叫着,明明是个漂亮妮子,也被生生叫丑了。
再瞧他那儿子,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马儿。这不是打小就咒儿子像骡马一样,负重生活么。
更叫人津津乐道的是,千驴娶妻马氏,生个儿子叫马儿,驴子与马怎能生出马儿来,要生也只能生骡子。
就这么一家子“牲口”,活得倒是有滋有味。只可惜,马氏命短,在一对儿女尚未成年之前,便因过度操劳而一命呜呼了。
如此一来,郝千驴成了鳏夫,一个大男人拉扯着这么一对少不更事的儿女过日子,只能是黄连树上结苦瓜——一串串苦。
有好心人看不下去,于是无偿充当媒人,将邻村韩老二家的老闺女韩端哥介绍了郝千驴作“填房”。
旧时人物
这个韩端哥其貌不扬,脾气暴躁,在娘家当闺女时,名声就不怎么好。可不管再怎么说,她好歹是个女儿身,郝千驴一个鳏夫,能娶到这样一个女子,也就知足了。好女子大有人才,可他也得有那个福分才行呀。没福分,也就只能找韩端哥这样的丑婆娘凑合着过日子,还有啥资格挑三拣四呢。
进门之后,韩端哥自然也就成了丑哥与马儿的后娘。咱有一说一,起初,韩端哥对丈夫与她人所生的一对儿女倒也十分照顾,轻易不怎么打骂。可随着这俩孩子一天天长大,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这叫她很不好受。而她自己偏偏又生不出孩子来,丈夫郝千驴笑她是只不会孵蛋的鸡,漫说是她,随便一个女人被丈夫以这种话奚落,心里面都不会好受。
天长日久,肚子里憋得气愈来愈多,必须找个由头发泄出来才行,不然容易憋死。于是乎,这些怨气、怒气、恶气,全都转嫁到了郝千驴一对儿女的身上。
旧时人物
延祐三年腊月中,本家的六嫂约韩端哥到南关看庙会。韩端哥在家正烦躁,见六嫂来约,便爽快地答应。捯饬利索之后,妯娌二人便结伴出了门。
这一路上,妯娌互诉心事,六嫂听了韩端哥的委屈,便劝韩端哥再忍一忍,一等媳妇熬成了婆,日子就好过了。
话虽这么说,可什么时候才能熬成婆呀。韩端哥本想找个知心人倾诉苦水,哪晓得换来的居然是要她隐忍。她等不了那么久,她现在就要当婆!
逛完庙会,回到家后,韩端哥也不烧饭也不打扫,气呼呼便上炕睡了。转天一早,郝千驴出门干活,她在院子里喂鸡。这时,邻居冯娃儿隔着矮墙朝她招手,那意思是有话要对她说。
韩端哥走了过去,冯娃儿小声说:“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你跟你家六嫂出门之后,你家那俩孩子把半缸小豆全都换了饼。你要不信我的话,你就进屋看看,你家缸里面是不是空了。”
听闻此言,韩端哥立时火冒三丈,冲进屋里,掀开盖子,一看,缸里面果然连一粒小豆都没剩下。
旧时人物
如此一来,韩端哥的怒火彻底爆发了,冲进厢房,将年仅十三岁的丑哥拉进厨房,先用烧火棍劈头盖脸一顿好打,打到丑哥趴在地上起不来时,又把一根插在墙缝中用来挂东西的铁钎子拔出来,塞进灶膛烧红了尖儿之后,先是扎丑哥的后脖颈,而后用左脚踩住丑哥的脖子,用左手拽住丑哥舌头,用铁钎子的尖儿往丑哥的舌头上扎了三下。每扎一下,便是“嗞啦”一声,只把丑哥活活疼死过去。
韩端哥仍不解气,接着把铁钎子再次烧红,撕掉丑哥的衣裳,用冒烟的铁钎子从丑哥的小腿开始烧烙,一直烧到肩头。这还不算完,又把丑哥拖到院中,用麻绳倒吊在桑蚕架下。接着,又去收拾丑哥的弟弟马儿。
其实,就在悍妇韩端哥虐待丑哥之时,马儿就在屋里藏着。姐姐的惨叫声,把年仅十岁的马儿吓坏,连逃跑都不会了。这一来,他可就要遭罪咯。
韩端哥如法炮制,将马儿用绳子捆起来,用烧红的铁钎周身烧烙。居然恶毒到想将马儿那条传宗接代的根儿彻底烫烂。
旧时人物
马儿的惨叫声吸引来住在隔壁的老奶奶,老奶奶见到两个孩子的惨状后,顾不得年纪老迈,疯一般跟悍妇韩端哥厮打。
这一闹腾,引来更多的邻居。人们将韩端哥制服后用一索子捆了,一边通报地保,一边找人救治两个孩子。
可怜两个孩子,丑哥浑身上下有烫伤七十二处,马儿则是五十六处。丑哥由于舌头遭严重烫伤,自此失去说话的能力。而马儿则无法再生养后代。
此案立时引发轰动,但并非所有人都对韩端哥的暴行而感到愤慨,有好大一部分认为韩端哥其实挺委屈,若不是被逼到绝路,绝不会下此毒手。
此案先是交由县里审理,而后竟审案卷宗逐级上呈,一直报到刑部,批转下来,指出:悍妇韩端哥,绝骨肉之情,对子女无情虐害,实在有伤风化。责当地官衙,将悍妇处以杖刑七十七下,不准其再与郝千驴一对儿女居住,应将其逐回娘家,并将当年定亲时所有聘礼钱财退还,同时张榜告示,让世人引以为戒。
旧时人物
至此,一桩悍妇烧烙前妻儿女案宣告了结,韩端哥虽然仅是挨了七十七杖便被释放,但她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即使回到娘家,也会被族人所不容,后半生的日子一定生不如死。
细看这桩案子,其实每个人都有错,但最该受惩罚的,笔者认为应是郝千驴。若不是他经常言语刻薄韩端哥,同时又对儿女起不到保护与教育义务,这桩惨案或许就不会发生。
再说那俩孩子,也并非一点过错也没有,偷拿家中财物换取私欲,在古今社会当中,这属于“家贼”行为,一旦纵容,就会变本加厉。
我们常说一句话“他只是个孩子呀”,事实上这句话挺缺德的,很多时候正是因为这句话,而培养出一个又一个的熊孩子。等到成年之后,依旧改不了熊孩子的品行,做出一些叫人鄙夷的事情,到头来把自己送进铁窗的也是大有人才。
所以说,孩子从小就要管,但至于怎么管,就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