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新冠肺炎席卷全球之际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面对肆虐的疫情说出了那句“所谓的欧洲团结其实是不存在的,现在唯一能帮助我们的是中国”。这段视频让这个巴尔干半岛国家引起了国人的一阵唏嘘。很多中国人对塞尔维亚这个国家有一种特殊情结:在有些人心中塞尔维亚等同于当年的南斯拉夫。其实塞尔维亚之于南斯拉夫正如俄罗斯之于苏联。塞尔维亚曾是南斯拉夫的加盟共和国正如俄罗斯曾是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一样。
冷战时期的南斯拉夫其实是由塞尔维亚和黑山、马其顿、波黑、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六个加盟共和国组成的社会主义联邦制国家。当时的南斯拉夫在经济上是所有社会主义国家中人均GDP最高的,在军力上拥有欧洲第四大军队和第三大陆军,在政治上是国际不结盟运动的领导者之一。身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南斯拉夫却在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与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之间保持着独立自主的中立政策。
尽管南斯拉夫在外交上奉行独立自主的中立政策,然而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东剧变的风潮还是冲击到了南斯拉夫。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南斯拉夫其实一直与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存在意识形态和地缘利益上的矛盾,只不过在冷战时期西方阵营出于遏制苏联这一主要战略对手的目标才刻意与独立自主的南斯拉夫保持相对良好的外交关系。南斯拉夫与西方国家的矛盾并未消失,只不过是在冷战环境下被掩盖而已。
苏东剧变后南斯拉夫与西方阵营的意识形态和地缘利益纠葛就充分暴露出来了。西方国家开始不失时机地干涉渗透南斯拉夫内政,而此时的南斯拉夫内部也确实又能被人利用的弱点。在南斯拉夫这个多民族国家作为主体民族的塞尔维亚族无论在人口数量上或是政治经济实力上都只有相对优势,但却并不具备比其他民族加起来更大的绝对优势。长期以来南斯拉夫国内各族系始终缺乏统一的国家心理认同。
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这两个加盟共和国的经济水平基本接近于西欧发达国家的水平,可黑山、马其顿等地的经济水平几乎在整个欧洲处于垫底的水平。长期以来相对富裕的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这两个加盟共和国对需要支持一帮穷亲戚就心存不满。苏东剧变后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试图通过向西方靠拢使自己得以分享欧洲一体化进程带来的红利。本就存在的民族矛盾与现实经济利益纠葛在一起使南斯拉夫内部各族系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
西方国家不失时机地干涉对南斯拉夫内部各族系之间的冲突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1991年6月25日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两个加盟共和国脱离南斯拉夫联邦宣布独立。10月15日波黑宣布为主权国家。11月20日马其顿宣布独立。在南斯拉夫解体的这一过程中有个加盟共和国却表现得比较特殊:当其他加盟共和国纷纷独立时黑山选择与塞尔维亚组成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黑山此举使“南斯拉夫”这个名字得以又延续了11年。
在1999年的科索沃战争中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当时的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进行了连续78天的轰炸:北约的轰炸造成了1800人死亡、6000人受伤、12条铁路被毁、50架桥梁被炸、20所医院被毁、40%的游客和30%的广播电台受到破坏。南斯拉夫在这场战争中的经济损失总计达2000亿美元。在此过程中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到北约导弹袭击造成正在使馆中工作的新华社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记者许杏虎、朱颖不幸牺牲以及数十人受伤。
当时黑山作为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的成员和塞尔维亚一起挨北约轰炸。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黑山也没提出要与塞尔维亚分手,可到了2003年黑山却突然提出把国名由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改为塞尔维亚和黑山国家联盟(简称塞黑)。从此“南斯拉夫”这个名字彻底成为历史。这次更改国名的行动实际上暗含深意:尽管1992年以后所谓的“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就只剩塞尔维亚与黑山这两个加盟共和国,然而毕竟还沿用着昔日大国的名字。
2003年的改名标志着属于南斯拉夫的国家记忆已随着国名的更改成为历史,更改后的国名更强调了黑山与塞尔维亚作为平等主体的地位。伴随改名的是黑山拥有了更多的自治权利。除了共同的总统、统一的军队以及外交等国家权力之外两个共和国有自己不同的法律、海关、货币乃至边防部队。同时塞黑宪法还规定:3年后两个成员国有权通过全民公决决定是否另立门户分别成为独立国家。
2006年6月3日黑山在如期举行的全民公决中宣布从国家联盟中独立。塞尔维亚由此成为了一个面积不过8万平方公里、人口不过700万的内陆小国。当初南斯拉夫分崩离析之际黑山选择和老大哥塞尔维亚站在一起共同经历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然而最终却还是选择和老大哥分家单过。黑山的行为怎么如此特立独行呢?原来在南斯拉夫所有加盟共和国中黑山与老大哥塞尔维亚的关系最为密切。
黑山和塞尔维亚虽是两个民族,但彼此之间的语言、宗教、文化都高度接近,以致于外界很多时候往往容易把他们视为是同一个民族,同时黑山共和国的人口中有30%就是塞族。在这样一个生活着大量塞族人口且主体民族与塞族渊源深厚的国家当然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对塞尔维亚抱有好感。在2006年黑山的全民公决中主张独立的政治派别其实只取得了微弱优势。即使在黑山独立早已是既成事实的今天仍有相当一部分黑山人对塞尔维亚抱有好感。
因此黑山与塞尔维亚之间并不像其他南斯拉夫加盟共和国那样存在多少民族宗教矛盾。1999年北约那样狂轰滥炸都没让黑山人对塞尔维亚说分手,可为什么七年后黑山人还是把分手说出口了呢?曾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和塞尔维亚站在一起的黑山最终选择分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嫌塞尔维亚穷。黑山人认为当初南斯拉夫解体时是自己和老大哥一起使“南斯拉夫”这个名字又延续了11年,而且在科索沃战争中自己也是和老大哥一起挨北约的炸。
战争结束后黑山当然想尽快恢复经济民生,然而黑山几乎是全欧洲最穷的地方。眼瞅着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这些昔日的南斯拉夫加盟共和国在加入北约和欧盟后国民经济的高速发展终于使黑山人起了嫌贫爱富之心。在塞尔维亚和黑山组成的南斯拉夫联盟体制内由塞尔维亚人出任的南联盟总统对外代表着南联盟这个国家,在南联盟议会中塞尔维亚议员席位远远多于黑山的议员席位。在南联盟的国家大政方针上黑山人其实很难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黑山人也想像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一样通过向北约、欧盟靠近获得新的发展机遇,于是他们决定脱离塞尔维亚成为独立国家。这使黑山得以放手施展自己的内政外交理念。2017年黑山加入了北约,与此同时关于黑山进入欧盟的谈判也在按部就班进行着。目前黑山还不是欧洲的正式成员国,但每年都接受欧盟在资金、基建和物资上的大量援助。如今黑山的人均GDP比塞尔维亚多出1409美元。
在南斯拉夫解体的过程中克罗地亚、波黑等地的独立都伴随着血腥的战争,而黑山与塞尔维亚的分手却是最为和平的。黑山独立公投中赞成独立和反对独立的票数各占55%和45%。由此可见在黑山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愿和塞尔维亚分家。当初北约的炸弹都没能使黑山与塞尔维亚分手,可最终黑山却在西方国家的金钱攻势下与塞尔维亚分手不禁令人唏嘘。塞尔维亚方面则选择平静地接受既成事实:黑山独立的当月塞尔维亚就与其建立了外交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