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乾隆年间,广东东莞县有个叫俞阿金的商人,跟人远赴重洋经商数年,只留下妻子吕氏在家。多年后,阿金自海外归来,怀中还揣着做生意赚下的五百两银子。下了船后他就匆忙向自己的村子走去。
在离村口还有十里地时,前方要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阿金见太阳已经落山,担心会在树林里遇到强盗,就解下包袱,把它埋在了一棵大树底下做了个记号。做完这些他又走到暗处,仔细地悄悄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发现后,才站起身来匆匆赶路。
晚上二更天,阿金终于赶回家中。这时妻子吕氏已经睡觉了,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又急忙出来开门。见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数年未见的丈夫,吕氏又惊又喜,连忙将他迎进了屋内。余阿金进屋后放下行囊,又看了看睡在外屋的儿子后,两人便携手进入内室畅叙离别之情。
吕氏问丈夫:你奔波在外这么多年挣了多少钱呢?余阿金笑着答道:这次一共赚到了五百两银子,刚才走到大树林时我担心林子里会有强盗拦路抢劫,就把银子埋在了一棵大树下,待明天一早我就去取回。说完,又告诉了妻子大树的特征,便和她相拥而眠。
第二天阿金一早起床,见到内室屋门和大门都是虚掩着的,心里猛地一惊,急忙喊起了吕氏,一同检查家中财物,发现所有的东西并未丢失,这才放下心来。阿金又急忙来到了埋银子的地方,挖开来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见里面空空如也,银子早已不翼而飞。半晌,余阿金终于冷静下来,立即赶往县衙去报案。
当时东莞的县令姓梅,一向断案如神。可是行事问案却如同儿戏一般,有些癫狂不合常理,所以当地的百姓都称他为颠梅。
颠梅接到报案后,当即命衙役传令升堂问案,详细地询问了余阿金出外经商,和树下埋银的经过,觉得他不像在撒谎,于是问他:
你客居海外经商有多少年了,家中除了妻子还有什么人吗?
阿金答道:我在海外已有四年了,自小便父母双亡,除了妻子家中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我刚出海时儿子还没出生。
颠梅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家里可有婢女仆从?阿金摇了摇头道:乡间女人家务全都是自己操持,并没有婢女仆从。 颠梅又问:你昨天回家路上可曾遇到什么人,家里可有什么异样,你埋银这事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阿金思索片刻,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昨天天色已晚路上并没有人,家中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半夜时我也只把埋银的事情告诉了妻子一人,可是在今天早上起床时,却发现家中的屋门都是虚掩着的。
颠梅听了沉思片刻,突然大喝一声道:余阿金你的失银原因本县已经知晓,这是大树的过错,你把银两放在树下,它却不好好看管,应该处罚它。
随后,他命衙役把大树拔来公堂审问。余阿金见颠梅果然行事情疯癫,无可奈何地说道:那棵大树高有数丈,又老又大恐怕拔不起来。 颠梅听了,便又让衙役去把大叔锯了,抬回来。衙役领命离去后, 颠梅又问:余阿金你今日前来告状,你妻子可曾知道?
余阿金答曰:不知。 颠梅正色告诫道:今日你且先回家去,切不可将此事告诉妻子,明日将儿子独自抱来衙门听审便是。
余阿金见 颠梅说的郑重其事,急忙点头答应。回家也不敢向妻子说明。吕氏偶然问起银两之事,他就含糊其辞的搪塞了过去。
第二天,余阿金告诉妻子吕氏,说要带儿子去县城买些东西。便径直去了县衙。
此时衙役也果真将大树锯了下来,抬回了县衙。这棵树特别粗大,把整条街都堵住了,老百姓都非常好奇,纷纷跑进县衙里去看热闹。 颠梅见众人都已进入县衙,立刻命衙役关闭了县衙大门,又让大家在院子里排成了几排。这时 颠梅让余阿金抱着孩子,在众人面前一一走过。突然他的儿子对着一个白面书生高声呼喊起来:二叔抱我。
颠梅见状让人将书生带了过来,指着余阿金的儿子问:他的你是什么人,你认识这个小孩子吗?
书生急忙摇头答道:学生姓夏,并不认识这个小孩子。 颠梅笑了笑,就命他伸手去抱小孩子,夏生不敢违抗只好伸出了双手,余阿金的儿子见状也张开了小手,跑上前去求抱,样子非常亲昵。
颠梅冷笑一声,大声呵斥道:盗银子的人就是你。本官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如果早点归还银子还可宽恕,若你还是执迷不悟,休怪本官无情了。
夏生脸色发白,却依然极力辩白自己无罪。 颠梅见他不肯招供,就轻声问余阿金的儿子:这位叔叔你在哪里见过啊?
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这是我家里的二叔。 颠梅又问:二叔爱你吗?小孩回答:爱我,经常买好东西给我吃。
颠梅再问:二叔住在哪里啊?小孩答道:跟妈妈住在一起。
这时候夏生的脸已是一阵红一阵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颠梅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道:事已至此你还不招供?昨天早上余阿金家虚掩的屋门,一定就是你干下的好事。
说罢,又命衙役对他用刑。夏生见证据确凿,又受不了酷刑,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原来在余阿金出外经商后,夏生便搬来他家附近居住,见隔壁邻居吕氏颇有几分姿色,便与他勾搭成奸,夜夜与她同宿,在一起已有三年,跟他的儿子也很亲密。那天晚上余阿金突然回家,将夏生与吕氏堵在了屋内,慌乱之中他只好藏在了床底,却刚好听见了余阿金埋银的事情,到了半夜夏生趁着余阿金和吕氏沉沉睡去,便偷偷摸地去大树下面去把银子挖了出来据为己有。
颠梅听完了夏生的供述,立即让人把他押回家去,取出了赃银,仔细一点,果然刚好是五百两一文不少。
至此这场失银审树的奇案,终于真相大白,人们都夸颠梅料事如神。颠梅却笑着说道:世人都说我癫狂,这只是我来迷惑人心罢了,余阿金当日埋银并无第二人知晓,回家之后也只告诉了妻子一个人,他又说早上家中大门全部虚掩,我便料定有人在房里偷听,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吕氏的奸夫;然而如要定案,却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我想余阿金久居海外,吕氏的奸夫必定有恃无恐鸠占鹊巢,跟小儿也相熟,便定下了这出审树的好戏,让他自投罗网。
后来 颠梅依律打了夏生三十大板,游街示众一个月,一年之内不准他参加科举考试。而余阿金见妻子吕氏痛哭流涕痛改前非,也原谅了她,带着五百两银子一起回家过日子去了。